衛覬字伯儒,河東安邑人也。少夙成,以才學稱。太祖辟為司空掾屬,除茂陵令、尚書郎。太祖征袁紹,而劉表為紹援,關中諸將又中立。益州牧劉璋與表有隙,覬以治書侍御史使益州,令璋下兵以綴表軍。至長安,道路不通,覬不得進,遂留鎮關中。時四方大有還民,關中諸將多引為部曲,覬書與荀彧曰:「關中膏腴之地,頃遭荒亂,人民流入荊州者十萬餘家,聞本土安寧,皆企望思歸。而歸者無以自業,諸將各競招懷,以為部曲。郡縣貧弱,不能與爭,兵家遂彊。一旦變動,必有後憂。夫鹽,國之大寶也,自亂來散放,宜如舊置使者監賣,以其直益巿犁牛。若有歸民,以供給之。勤耕積粟,以豐殖關中。遠民聞之,必日夜競還。又使司隸校尉留治關中以為之主,則諸將日削,官民日盛,此彊本弱敵之利也。」彧以白太祖。太祖從之,始遣謁者僕射監鹽官,司隸校尉治弘農。關中服從,乃白召覬還,稍遷尚書。〔1〕魏國既建,拜侍中,與王粲並典制度。文帝即位,徙為尚書。頃之,還漢朝為侍郎,勸贊禪代之義,為文誥之詔。文帝踐阼,復為尚書,封陽吉亭侯。
- 〔1〕《魏書》曰:初,漢朝遷移,臺閣舊事散亂。自都許之後,漸有綱紀,覬以古義多所正定。是時關西諸將,外雖懷附,內未可信。司隸校尉鍾繇求以三千兵入關,外託討張魯,內以脅取質任。太祖使荀彧問覬,覬以為「西方諸將,皆豎夫屈起,無雄天下意,苟安樂目前而已。今國家厚加爵號,得其所志,非有大故,不憂為變也。宜為後圖。若以兵入關中,當討張魯,魯在深山,道徑不通,彼必疑之;一相驚動,地險眾彊,殆難為慮!」彧以覬議呈太祖。太祖初善之,而以繇自典其任,遂從繇議。兵始進而關右大叛,太祖自親征,僅乃平之,死者萬計。太祖悔不從覬議,由是益重覬。
明帝即位,進封閺鄉侯,三百戶。閺音聞。覬奏曰:「九章之律,自古所傳,斷定刑罪,其意微妙。百里長吏,皆宜知律。刑法者,國家之所貴重,而私議之所輕賤;獄吏者,百姓之所縣命,而選用者之所卑下。王政之弊,未必不由此也。請置律博士,轉相教授。」事遂施行。時百姓凋匱而役務方殷,覬上疏曰:「夫變情厲性,彊所不能,人臣言之既不易,人主受之又艱難。且人之所樂者富貴顯榮也,所惡者貧賤死亡也,然此四者,君上之所制也,君愛之則富貴顯榮,君惡之則貧賤死亡;順指者愛所由來,逆意者惡所從至也。故人臣皆爭順指而避逆意,非破家為國,殺身成君者,誰能犯顏色,觸忌諱,建一言,開一說哉?陛下留意察之,則臣下之情可見矣。今議者多好悅耳,其言政治則比陛下於堯舜,其言征伐則比二虜於貍鼠。臣以為不然。昔漢文之時,諸侯彊大,賈誼累息以為至危。況今四海之內,分而為三,群士陳力,各為其主。其來降者,未肯言舍邪就正,咸稱迫於困急,是與六國分治,無以為異也。當今千里無煙,遺民困苦,陛下不善留意,將遂凋弊不可復振。禮,天子之器必有金玉之飾,飲食之肴必有八珍之味,至於凶荒,則徹膳降服。然則奢儉之節,必視世之豐約也。武皇帝之時,後宮食不過一肉,衣不用錦繡,茵蓐不緣飾,器物無丹漆,用能平定天下,遺福子孫。此皆陛下之所親覽也。當今之務,宜君臣上下,並用籌策,計校府庫,量入為出。深思句踐滋民之術,由恐不及,而尚方所造金銀之物,漸更增廣,工役不輟,侈靡日崇,帑藏日竭。昔漢武信求神仙之道,謂當得雲表之露以餐玉屑,故立仙掌以承高露。陛下通明,每所非笑。漢武有求於露,而由尚見非,陛下無求於露而空設之;不益於好而糜費功夫,誠皆聖慮所宜裁制也。」覬歷漢、魏,時獻忠言,率如此。
受詔典著作,又為魏官儀,凡所撰述數十篇。好古文、鳥篆、隸草,無所不善。建安末,尚書右丞河南潘勖,〔1〕黃初時,散騎常侍河內王象,亦與覬並以文章顯。〔2〕覬薨,諡曰敬侯。子瓘嗣。瓘咸熙中為鎮西將軍。〔3〕
- 〔1〕《文章志》曰:勖字元茂,初名芝,改名勖,後避諱。或曰勖獻帝時為尚書郎,遷右丞。詔以勖前在二千石曹,才敏兼通,明習舊事,敕并領本職,數加特賜。二十年,遷東海相。未發,留拜尚書左丞。其年病卒,時年五十餘。魏公九錫策命,勖所作也。勖子滿,平原太守,亦以學行稱。滿子尼,字正叔。《尼別傳》曰:尼少有清才,文辭溫雅。初應州辟,後以父老歸供養。居家十餘年,父終,晚乃出仕。尼嘗贈陸機詩,機答之,其四句曰:「猗歟潘生,世篤其藻,仰儀前文,丕隆祖考。」位終太常。尼從父岳,字安仁。《岳別傳》曰:岳美姿容,夙以才穎發名。其所著述,清綺絕倫。為黃門侍郎,為孫秀所殺。尼、岳文翰,並見重於世。尼從子滔,字湯仲。《晉諸公贊》:滔以博學才量為名。永嘉末,為河南尹,遇害。
- 〔2〕王象事別見楊俊傳。
- 〔3〕《晉陽秋》曰:瓘字伯玉。清貞有名理,少為傅嘏所知。弱冠為尚書郎,遂歷位內外,為晉尚書令、司空、太保。惠帝初輔政,為楚王瑋所害。《世語》曰:瓘與扶風內史燉煌索靖,並善草書。瓘子恆,字巨山,黃門侍郎。恆子玠,字叔寶,有盛名,為太子洗馬,早卒。
劉廙傳 Biography of Liu Yi[]
劉廙字恭嗣,南陽安眾人也。年十歲,戲於講堂上,潁川司馬德操拊其頭曰:「孺子,孺子,『黃中通理』,寧自知不?」廙兄望之,有名於世,荊州牧劉表辟為從事。而其友二人,皆以讒毀,為表所誅。望之又以正諫不合,投傳告歸。廙謂望之曰:「趙殺鳴、犢,仲尼回輪。〔1〕今兄既不能法柳下惠和光同塵於內,則宜模范蠡遷化於外。坐而自絕於時,殆不可也!」望之不從,尋復見害。廙懼,奔揚州,〔2〕遂歸太祖。太祖辟為丞相掾屬,轉五官將文學。文帝器之,命廙通草書。廙答書曰:「初以尊卑有踰,禮之常分也。是以貪守區區之節,不敢脩草。必如嚴命,誠知勞謙之素,不貴殊異若彼之高,而惇白屋如斯之好,苟使郭隗不輕於燕,九九不忽於齊,樂毅自至,霸業以隆。〔3〕虧匹夫之節,成巍巍之美,雖愚不敏,何敢以辭?」魏國初建,為黃門侍郎。
- 〔1〕劉向《新序》曰:趙簡子欲專天下,謂其相曰:「趙有犢犨,晉有鐸鳴,魯有孔丘,吾殺三人者,天下可王也。」於是乃召犢犨、鐸鳴而問政焉,已即殺之。使使者聘孔子於魯,以胖牛肉迎於河上。使者謂船人曰:「孔子即上船,中河必流而殺之。」孔子至,使者致命,進胖牛之肉。孔子仰天而歎曰:「美哉水乎,洋洋乎,使丘不濟此水者,命也夫!」子路趨而進曰:「敢問何謂也?」孔子曰:「夫犢犨、鐸鳴,晉國之賢大夫也,趙簡子未得意之時,須而後從政,及其得意也,殺之。黃龍不反于涸澤,鳳皇不離其罻羅。故刳胎焚林,則麒麟不臻;覆巢破卵,則鳳皇不翔;竭澤而漁,則龜龍不見。鳥獸之於不仁,猶知避之,況丘乎?故虎嘯而谷風起,龍興而景雲見,擊庭鐘於外,而黃鐘應於內。夫物類之相感,精神之相應,若響之應聲,影之象形,故君子違傷其類者。今彼已殺吾類矣,何為之此乎?」於是遂回車不渡而還。
- 〔2〕《廙別傳》載廙道路為牋謝劉表曰:「考匊過蒙分遇榮授之顯,未有管、狐、桓、文之烈,孤德隕命,精誠不遂。兄望之見禮在昔,既無堂構昭前之績,中規不密,用墜禍辟。斯乃明神弗祐,天降之災。悔吝之負,哀號靡及。廙之愚淺,言行多違,懼有浸潤三至之閒。考匊之愛已衰,望之之責猶存,必傷天慈既往之分,門戶殪滅,取笑明哲。是用迸竄,永涉川路,即日到廬江尋陽。昔鍾儀有南音之操,椒舉有班荊之思,雖遠猶邇,敢忘前施?」《傅子》曰:表既殺望之,荊州士人皆自危也。夫表之本心,於望之不輕也,以直迕情,而讒言得入者,以無容直之度也。據全楚之地,不能以成功者,未必不由此也。夷、叔迕武王以成名,丁公順高祖以受戮,二主之度遠也。若不遠其度,惟褊心是從,難乎以容民畜眾矣。
- 〔3〕《戰國策》曰:有以九九求見齊桓公,桓公不納。其人曰;「九九小術,而君納之,況大於九九者?」於是桓公設庭燎之禮而見之。居無幾,隰朋自遠而至,齊遂以霸。
太祖在長安,欲親征蜀,廙上疏曰:「聖人不以智輕俗,王者不以人廢言。故能成功於千載者,必以近察遠,智周於獨斷者,不恥於下問,亦欲博采必盡於眾也。且韋弦非能言之物,而聖賢引以自匡。臣才智闇淺,願自比於韋弦。昔樂毅能以弱燕破大齊,而不能以輕兵定即墨者,夫自為計者雖弱必固,欲自潰者雖彊必敗也。自殿下起軍以來,三十餘年,敵無不破,彊無不服。今以海內之兵,百勝之威,而孫權負險於吳,劉備不賓於蜀。夫夷狄之臣,不當冀州之卒,權、備之籍,不比袁紹之業,然本初以亡,而二寇未捷,非闇弱於今而智武於昔也。斯自為計者,與欲自潰者異勢耳。故文王伐崇,三駕不下,歸而脩德,然後服之。秦為諸侯,所征必服,及兼天下,東向稱帝,匹夫大呼而社稷用隳。是力斃於外,而不卹民於內也。臣恐邊寇非六國之敵,而世不乏才,土崩之勢,此不可不察也。天下有重得,有重失:勢可得而我勤之,此重得也;勢不可得而我勤之,此重失也。於今之計,莫若料四方之險,擇要害之處而守之,選天下之甲卒,隨方面而歲更焉。殿下可高枕於廣夏,潛思於治國;廣農桑,事從節約,脩之旬年,則國富民安矣。」太祖遂進前而報廙曰:「非但君當知臣,臣亦當知君。今欲使吾坐行西伯之德,恐非其人也。」
魏諷反,廙弟偉為諷所引,當相坐誅。太祖令曰:「叔向不坐弟虎,古之制也。」特原不問,〔1〕徙署丞相倉曹屬。廙上疏謝曰:「臣罪應傾宗,禍應覆族。遭乾坤之靈,值時來之運,揚湯止沸,使不燋爛;起煙於寒灰之上,生華於已枯之木。物不答施於天地,子不謝生於父母,可以死效,難用筆陳。」〔2〕廙著書數十篇,及與丁儀共論刑禮,皆傳於世。文帝即王位,為侍中,賜爵關內侯。黃初二年卒。〔3〕無子。帝以弟子阜嗣。〔4〕
- 〔1〕《廙別傳》曰:初,廙弟偉與諷善,廙戒之曰;「夫交友之美,在於得賢,不可不詳。而世之交者,不審擇人,務合黨眾,違先聖人交友之義,此非厚己輔仁之謂也。吾觀魏諷,不脩德行,而專以鳩合為務,華而不實,此直攪世沽名者也。卿其慎之,勿復與通。」偉不從,故及於難。
- 〔2〕《廙別傳》載廙表論治道曰:「昔者周有亂臣十人,有婦人焉,九人而已,孔子稱『才難,不其然乎』!明賢者難得也。況亂弊之後,百姓凋盡,士之存者蓋亦無幾。股肱大職,及州郡督司,邊方重任,雖備其官,亦未得人也。此非選者之不用意,蓋才匱使之然耳。況於長吏以下,群職小任,能皆簡練備得其人也?其計莫如督之以法。不爾而數轉易,往來不已,送迎之煩,不可勝計。轉易之閒,輒有姦巧,既於其事不省,而為政者亦以其不得久安之故,知惠益不得成於己,而苟且之可免於患,皆將不念盡心於卹民,而夢想於聲譽,此非所以為政之本意也。今之所以為黜陟者,近頗以州郡之毀譽,聽往來之浮言耳。亦皆得其事實而課其能否也?長吏之所以為佳者,奉法也,憂公也,卹民也。此三事者,或州郡有所不便,往來者有所不安。而長吏執之不已,於治雖得計,其聲譽未為美;屈而從人,於治雖失計,其聲譽必集也。長吏皆知黜陟之在於此也,亦何能不去本而就末哉?以為長吏皆宜使小久,足使自展。歲課之能,三年總計,乃加黜陟。課之皆當以事,不得依名。事者,皆以戶口率其墾田之多少,及盜賊發興,民之亡叛者,為得負之計。如此行之,則無能之吏,脩名無益;有能之人,無名無損。法之一行,雖無部司之監,姦譽妄毀,可得而盡。」事上,太祖甚善之。
- 〔3〕《廙別傳》云:時年四十二。
- 〔4〕案《劉氏譜》:阜字伯陵,陳留太守。阜子喬,字仲彥。《晉陽秋》曰:喬有贊世志力。惠帝末,為豫州刺史。喬冑胤丕顯,貴盛至今。
劉劭傳 Biography of Liu Shao[]
劉劭字孔才,廣平邯鄲人也。建安中,為計吏,詣許。太史上言:「正旦當日蝕。」劭時在尚書令荀彧所,坐者數十人,或云當廢朝,或云宜卻會。劭曰:「梓慎、裨灶,古之良史,猶占水火,錯失天時。禮記曰諸侯旅見天子,及門不得終禮者四,日蝕在一。然則聖人垂制,不為變〔異〕豫廢朝禮者,或災消異伏,或推術謬誤也。」彧善其言。敕朝會如舊,日亦不蝕。〔1〕
- 〔1〕晉永和中,廷尉王彪之《與揚州刺史殷浩書》曰:「太史上元日合朔,談者或有疑,應卻會與不?昔建元元年,亦元日合朔,庾車騎寫劉孔才所論以示八座。于時朝議有謂孔才所論為不得禮議,荀令從之,是勝人之一失也。何者?禮云,諸侯旅見天子,入門不得終禮而廢者四:太廟火,日蝕,后之喪,雨霑服失容。尋此四事之指,自謂諸侯雖已入門而卒暴有之,則不得終禮。非為先存其事,而徼倖史官推術錯謬,故不豫廢朝禮也。夫三辰有災,莫大日蝕,史官告譴,而無懼容,不脩豫防之禮,而廢消救之術,方大饗華夷,君臣相慶,豈是將處天災罪己之謂?且檢之事實,合朔之儀,至尊靜躬殿堂,不聽政事,冕服御坐門闥之制,與元會禮異。自不得兼行,則當權其事宜。合朔之禮,不輕於元會。元會有可卻之準,合朔無可廢之義。謂應依建元故事,卻元會。」浩從之,竟卻會。
御史大夫郗慮辟劭,會慮免,拜太子舍人,遷祕書郎。黃初中,為尚書郎、散騎侍郎。受詔集五經群書,以類相從,作皇覽。明帝即位,出為陳留太守,敦崇教化,百姓稱之。徵拜騎都尉,與議郎庾嶷、荀詵等定科令,作新律十八篇,著律略論。遷散騎常侍。時聞公孫淵受孫權燕王之號,議者欲留淵計吏,遣兵討之,劭以為「昔袁尚兄弟歸淵父康,康斬送其首,是淵先世之效忠也。又所聞虛實,未可審知。古者要荒未服,脩德而不征,重勞民也。宜加寬貸,使有以自新。」後淵果斬送權使張彌等首。劭嘗作趙都賦,明帝美之,詔劭作許都、洛都賦。時外興軍旅,內營宮室,劭作二賦,皆諷諫焉。
青龍中,吳圍合肥,時東方吏士皆分休,征東將軍滿寵表請中軍兵,并召休將士,須集擊之。劭議以為「賊眾新至,心專氣銳。寵以少人自戰其地,若便進擊,不必能制。寵求待兵,未有所失也。以為可先遣步兵五千,精騎三千,軍前發,揚聲進道,震曜形勢。騎到合肥,疏其行隊,多其旌鼓,曜兵城下,引出賊後,擬其歸路,要其糧道。賊聞大軍來,騎斷其後,必震怖遁走,不戰自破賊矣。」帝從之。兵比至合肥,賊果退還。
時詔書博求眾賢。散騎侍郎夏侯惠薦劭曰:「伏見常侍劉劭,深忠篤思,體周於數,凡所錯綜,源流弘遠,是以群才大小,咸取所同而斟酌焉。故性實之士服其平和良正,清靜之人慕其玄虛退讓,文學之士嘉其推步詳密,法理之士明其分數精比,意思之士知其沈深篤固,文章之士愛其著論屬辭,制度之士貴其化略較要,策謀之士贊其明思通微,凡此諸論,皆取適己所長而舉其支流者也。臣數聽其清談,覽其篤論,漸漬歷年,服膺彌久,實為朝廷奇其器量。以為若此人者,宜輔翼機事,納謀幃幄,當與國道俱隆,非世俗所常有也。惟陛下垂優游之聽,使劭承清閒之歡,得自盡於前,則德音上通,煇燿日新矣。」〔1〕
- 〔1〕臣松之以為凡相稱薦,率多溢美之辭,能不違中者或寡矣。惠之稱劭云「玄虛退讓」及「明思通微」,近於過也。
景初中,受詔作都官考課。劭上疏曰:「百官考課,王政之大較,然而歷代弗務,是以治典闕而未補,能否混而相蒙。陛下以上聖之宏略,愍王綱之弛頹,神慮內鑒,明詔外發。臣奉恩曠然,得以啟矇,輒作都官考課七十二條,又作說略一篇。臣學寡識淺,誠不足以宣暢聖旨,著定典制。」又以為宜制禮作樂,以移風俗,著樂論十四篇,事成未上。會明帝崩,不施行。正始中。執經講學,賜爵關內侯。凡所選述,法論、人物志之類百餘篇。卒,追贈光祿勳。子琳嗣。
劭同時東海繆襲亦有才學,多所述敘,官至尚書、光祿勳。〔1〕
- 〔1〕《先賢行狀》曰:繆斐字文雅。該覽經傳,事親色養。徵博士,六辟公府。漢帝在長安,公卿博舉名儒。時舉斐任侍中,並無所就。即襲父也。《文章志》曰:襲字熙伯。辟御史大夫府,歷事魏四世。正始六年,年六十卒。子悅字孔懌,晉光祿大夫。襲孫紹、播、徵、胤等,並皆顯達。
襲友人山陽仲長統,漢末為尚書郎,早卒。著昌言,詞佳可觀省。〔1〕
- 〔1〕襲撰《統昌言表》,稱統字公理,少好學,博涉書記,贍於文辭。年二十餘,游學青、徐、并、冀之間,與交者多異之。并州刺史高幹素貴有名,招致四方游士,多歸焉。統過幹,幹善待遇之,訪以世事。統謂幹曰:「君有雄志而無雄才,好士而不能擇人,所以為君深戒也。」幹雅自多,不納統言。統去之,無幾而幹敗。并、冀之士,以是識統。大司農常林與統共在上黨,為臣道統性倜儻,敢直言,不矜小節,每列郡命召,輒稱疾不就。默語無常,時人或謂之狂。漢帝在許,尚書令荀彧領典樞機,好士愛奇,聞統名,啟召以為尚書。後參太祖軍事,復還為郎。延康元年卒,時年四十餘。統每論說古今世俗行事,發憤歎息,輒以為論,名曰昌言,凡二十四篇。
散騎常侍陳留蘇林、〔1〕光祿大夫京兆韋誕、〔2〕樂安太守譙國夏侯惠、〔3〕陳郡太守任城孫該、郎中令河東杜摯等亦著文賦,頗傳於世。〔5〕
- 〔1〕《魏略》曰:林字孝友,博學,多通古今字指,凡諸書傳文閒危疑,林皆釋之。建安中,為五官將文學,甚見禮待。黃初中,為博士給事中。文帝作《典論》所稱蘇林者是也。以老歸第,國家每遣人就問之,數加賜遺。年八十餘卒。
- 〔2〕《文章敘錄》曰:誕字仲將,太僕端之子。有文才,善屬辭章。建安中,為郡上計吏,特拜郎中,稍遷侍中中書監,以光祿大夫遜位,年七十五卒於家。初,邯鄲淳、衛覬及誕並善書,有名。覬孫恆撰四體書勢,其序古文曰:「自秦用篆書,焚燒先典,而古文絕矣。漢武帝時,魯恭王壞孔子宅,得尚書、春秋、論語、孝經,時人已不復知有古文,謂之科斗書,漢世祕藏,希得見之。魏初傳古文者,出於邯鄲淳。敬侯寫淳尚書,後以示淳,而淳不別。至正始中,立三字石經,轉失淳法。因科斗之名,遂效其法。太康元年,汲縣民盜發魏襄王冢,得策書十餘萬言。案敬侯所書,猶有髣彿。」敬侯謂覬也。其序篆書曰:「秦時李斯號為工篆,諸山及銅人銘皆斯書也。漢建初中,扶風曹喜少異於斯而亦稱善。邯鄲淳師焉,略究其妙。韋誕師淳而不及也。太和中,誕為武都太守,以能書留補侍中,魏氏寶器銘題皆誕書云。漢末又有蔡邕采斯、喜之法,為古今雜形,然精密簡理不如淳也。」其序錄隸書,已略見武紀。又曰:「師宜官為大字,邯鄲淳為小字。梁鵠謂淳得次仲法,然鵠之用筆盡其勢矣。」其序草書曰:「漢興而有草書,不知作者姓名。至章帝時,齊相杜度號善作篇,後有崔瑗、崔寔亦皆稱工。杜氏結字甚安而書體微瘦,崔氏甚得筆勢而結字小疏。弘農張伯英者因而而轉精其巧。凡家之衣帛,必書而後練之,臨池學書,池水盡黑。下筆必為楷則,號『匆匆不暇草』,寸紙不見遺,至今世人尤寶之,韋仲將謂之草聖。伯英弟文舒者,次伯英。又有姜孟潁、梁孔達、田彥和及韋仲將之徒,皆伯英弟子,有名於世,然殊不及文舒也。」
- 〔3〕惠,淵子。事在淵傳。
- 〔4〕《文章敘錄》曰:該字公達。彊志好學。年二十,上計掾,召為郎中。著《魏書》。遷博士司徒右長史,復還入著作。景元二年卒官。
- 〔5〕《文章敘錄》曰:摯字德魯。初上笳賦,署司徒軍謀吏。後舉孝廉,除郎中,轉補校書。摯與毌丘儉鄉里相親,故為詩與儉,求仙人藥一丸,欲以感切儉求助也。其詩曰:「騏驥馬不試,婆娑槽櫪間。壯士志未伸,坎軻多辛酸。伊摯為媵臣,呂望身操竿;夷吾困商販,甯戚對牛歎;食其處監門,淮陰飢不餐;買臣老負薪,妻畔呼不還,釋之宦十年,位不增故官。才非八子倫,而與齊其患。無知不在此,袁盎未有言。被此篤病久,榮衛動不安,聞有韓眾藥,信來給一丸。」儉答曰:「鳳鳥翔京邑,哀鳴有所思。才為聖世出,德音何不怡!八子未遭遇,今者遭明時。胡康出壟畝,楊偉無根基,飛騰沖雲天,奮迅協光熙。駿驥骨法異,伯樂觀知之,但當養羽翮,鴻舉必有期。體無纖微疾,安用問良醫?聯翩輕栖集,還為燕雀嗤。韓眾藥雖良,或更不能治。悠悠千里情,薄言答嘉詩。信心感諸中,中實不在辭。」摯竟不得遷,卒於祕書。《廬江何氏家傳》曰:明帝時,有譙人胡康,年十五,以異才見送,又陳損益,求試劇縣。詔特引見。眾論翕然,號為神童。詔付祕書,使博覽典籍。帝以問祕書丞何禎:「康才何如?」禎答曰:「康雖有才,性質不端,必有負敗。」後果以過見譴。臣松之案:魏朝自微而顯者,不聞胡康;疑是孟康。康事見杜恕傳。楊偉見曹爽傳。
傅嘏傳 Biography of Fu Jia[]
傅嘏字蘭石,北地泥陽人,傅介子之後也。伯父巽,黃初中為侍中尚書。〔1〕嘏弱冠知名,〔2〕司空陳群辟為掾。時散騎常侍劉劭作考課法,事下三府。嘏難劭論曰:「蓋聞帝制宏深,聖道奧遠,苟非其才,則道不虛行,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。暨乎王略虧頹而曠載罔綴,微言既沒,六籍泯玷。何則?道弘致遠而眾才莫晞也。案劭考課論,雖欲尋前代黜陟之文,然其制度略以闕亡。禮之存者,惟有周典,外建侯伯,藩屏九服,內立列司,筦齊六職,土有恆貢,官有定則,百揆均在,四民殊業,故考績可理而黜陟易通也。大魏繼百王之末,承秦、漢之烈,制度之流,靡所脩采。自建安以來,至于青龍,神武撥亂,肇基皇祚,掃除凶逆,芟夷遺寇,旌旗卷舒,日不暇給。及經邦治戎,權法並用,百官群司,軍國通任,隨時之宜,以應政機。以古施今,事雜義殊,難得而通也。所以然者,制宜經遠,或不切近,法應時務,不足垂後。夫建官均職,清理民物,所以立本也;循名考實,糾勵成規,所以治末也。本綱末舉而造制未呈,國略不崇而考課是先,懼不足以料賢愚之分,精幽明之理也。昔先王之擇才,必本行於州閭,講道於庠序,行具而謂之賢,道脩則謂之能。鄉老獻賢能于王,王拜受之,舉其賢者,出使長之,科其能者,入使治之,此先王收才之義也。方今九州之民,爰及京城,未有六鄉之舉,其選才之職,專任吏部。案品狀則實才未必當,任薄伐則德行未為敘,如此則殿最之課,未盡人才。述綜王度,敷贊國式,體深義廣,難得而詳也。」
- 〔1〕《傅子》曰:嘏祖父睿,代郡太守。父允,黃門侍郎。
- 〔2〕《傅子》曰:是時何晏以材辯顯於貴戚之間,鄧颺好變通,合徒黨,鬻聲名於閭閻,而夏侯玄以貴臣子少有重名,為之宗主,求交於嘏而不納也。嘏友人荀粲,有清識遠心,然猶怪之。謂嘏曰:「夏侯泰初一時之傑,虛心交子,合則好成,不合則怨至。二賢不睦,非國之利,此藺相如所以下廉頗也。」嘏答之曰:「泰初志大其量,能合虛聲而無實才。何平叔言遠而情近,好辯而無誠,所謂利口覆邦國之人也。鄧玄茂有為而無終,外要名利,內無關鑰,貴同惡異,多言而妒前;多言多釁,妒前無親。以吾觀此三人者,皆敗德也。遠之猶恐禍及,況昵之乎?」
正始初,除尚書郎,遷黃門侍郎。時曹爽秉政,何晏為吏部尚書,嘏謂爽弟羲曰:「何平叔外靜而內銛巧,好利,不念務本。吾恐必先惑子兄弟,仁人將遠,而朝政廢矣。」晏等遂與嘏不平,因微事以免嘏官。起家拜滎陽太守,不行。太傅司馬宣王請為從事中郎。曹爽誅,為河南尹,〔1〕遷尚書。嘏常以為「秦始罷侯置守,設官分職,不與古同。漢、魏因循,以至于今。然儒生學士,咸欲錯綜以三代之禮,禮弘致遠,不應時務,事與制違,名實未附,故歷代而不至於治者,蓋由是也。欲大改定官制,依古正本,今遇帝室多難,未能革易」。
- 〔1〕《傅子》曰:河南尹內掌帝都,外統京畿,兼古六鄉六遂之士。其民異方雜居,多豪門大族,商賈胡貊,天下四(方)會,利之所聚,而姦之所生。前尹司馬芝,舉其綱而太簡,次尹劉靜,綜其目而太密,後尹李勝,毀常法以收一時之聲。嘏立司馬氏之綱統,裁劉氏之綱目以經緯之,李氏所毀以漸補之。郡有七百吏,半非舊也。河南俗黨五官掾功曹典選職,皆授其本國人,無用異邦人者,嘏各舉其良而對用之,官曹分職,而後以次考核之。其治以德教為本,然持法有恆,簡而不可犯,見理識情,獄訟不加檟楚而得其實。不為小惠,有所薦達及大有益於民事,皆隱其端跡,若不由己出。故當時無赫赫之名,吏民久而後安之。
時論者議欲自伐吳,三征獻策各不同。詔以訪嘏,嘏對曰:「昔夫差陵齊勝晉,威行中國,終禍姑蘇;齊閔兼土拓境,闢地千里,身蹈顛覆。有始不必善終,古之明效也。孫權自破關羽并荊州之後,志盈欲滿,凶宄以極,是以宣文侯深建宏圖大舉之策。今權以死,託孤於諸葛恪。若矯權苛暴,蠲其虐政,民免酷烈,偷安新惠,外內齊慮,有同舟之懼,雖不能終自保完,猶足以延期挺命於深江之外矣。而議者或欲汎舟徑濟,橫行江表;或欲四道並進,攻其城壘;或欲大佃疆埸,觀釁而動:誠皆取賊之常計也。然自治兵以來,出入三載,非掩襲之軍也。賊之為寇,幾六十年矣,君臣偽立,吉凶共患,又喪其元帥,上下憂危,設令列船津要,堅城據險,橫行之計,其殆難捷。惟進軍大佃,最差完牢。(隱)兵出民表,寇鈔不犯;坐食積穀,不煩運士;乘釁討襲,無遠勞費:此軍之急務也。昔樊噲願以十萬之眾,橫行匈奴,季布面折其短。今欲越長江,涉虜庭,亦向時之喻也。未若明法練士,錯計於全勝之地,振長策以禦敵之餘燼,斯必然之數也。」〔1〕後吳大將諸葛恪新破東關,乘勝揚聲欲向青、徐,朝廷將為之備。嘏議以為「淮海非賊輕行之路,又昔孫權遣兵入海,漂浪沉溺,略無孑遺,恪豈敢傾根竭本,寄命洪流,以徼乾沒乎?〔2〕恪不過遣偏率小將素習水軍者,乘海泝淮,示動青、徐,恪自并兵來向淮南耳」。後恪果圖新城,不克而歸。
- 〔1〕司馬彪《戰略》載嘏此對,詳於本傳,今悉載之以盡其意。彪曰:嘉平四年四月,孫權死。征南大將軍王昶、征東將軍胡遵、鎮南將軍毌丘儉等表請征吳。朝廷以三征計異,詔訪尚書傅嘏,嘏對曰:「昔夫差勝齊陵晉,威行中國,不能以免姑蘇之禍;齊閔辟土兼國,開地千里,不足以救顛覆之敗:有始不必善終,古事之明效也。孫權自破蜀兼平荊州之後,志盈欲滿,罪戮忠良,殊及胤嗣,元凶已極。相國宣文侯先識取亂侮亡之義,深建宏圖大舉之策。今權已死,託孤於諸葛恪。若矯權苛暴,蠲其虐政,民免酷烈,偷安新惠,外內齊慮,有同舟之懼,雖不能終自保完,猶足以延期挺命於深江之表矣。昶等或欲汎舟徑渡,橫行江表,收民略地,因糧於寇;或欲四道並進,臨之以武,誘間攜貳,待其崩壞;或欲進軍大佃,偪其項領,積穀觀釁,相時而動:凡此三者,皆取賊之常計也。然施之當機,則功成名立,苟不應節,必貽後患。自治兵已來,出入三載,非掩襲之軍也。賊喪元帥,利存退守,若撰飾舟楫,羅船津要,堅城清野,以防卒攻,橫行之計,殆難必施。賊之為寇,幾六十年,君臣偽立,吉凶同患,若恪蠲其弊,天去其疾,崩潰之應,不可卒待。今邊壤之守,與賊相遠,賊設羅落,又持重密,間諜不行,耳目無聞。夫軍無耳目,校察未詳,而舉大眾以臨巨險,此為希幸徼功,先戰而後求勝,非全軍之長策也。唯有進軍大佃,最差完牢。可詔昶、遵等擇地居險,審所錯置,及令三方一時前守。奪其肥壤,使還耕塉土,一也;兵出民表,寇鈔不犯,二也;招懷近路,降附日至,三也;羅落遠設,閒構不來,四也;賊退其守,羅落必淺,佃作易之,五也;坐食積穀,士不運輸,六也;釁隙時聞,討襲速決,七也:凡此七者,軍事之急務也。不據則賊擅便資,據之則利歸於國,不可不察也。夫屯壘相偪,形勢已交,智勇得陳,巧拙得用,策之而知得失之計,角之而知有餘不足,虜之情偽,將焉所逃?夫以小敵大,則役煩力竭,以貧敵富,則斂重財匱。故『敵逸能勞之,飽能飢之』,此之謂也。然後盛眾厲兵以震之,參惠倍賞以招之,多方廣似以疑之。由不虞之道,以閒其不戒;比及三年,左提右挈,虜必冰散瓦解,安受其弊,可坐算而得也。昔漢氏歷世常患匈奴,朝臣謀士早朝晏罷,介冑之將則陳征伐,搢紳之徒咸言和親,勇奮之士思展搏噬。故樊噲願以十萬之眾橫行匈奴,季布面折其短。李信求以二十萬獨舉楚人,而果辱秦軍。今諸將有陳越江陵險,獨步虜庭,即亦向時之類也。以陛下聖德,輔相忠賢,法明士練,錯計於全勝之地,振長策以禦之,虜之崩潰,必然之數。故兵法曰:『屈人之兵,而非戰也;拔人之城,而非攻也。』若釋廟勝必然之理,而行萬一不必全之路,誠愚臣之所慮也。故謂大佃而偪之計最長。」時不從嘏言。其年十一月,詔昶等征吳。五年正月,諸葛恪拒戰,大破眾軍於東關。
- 〔2〕《漢書》張湯傳曰:湯始為小吏,乾沒,與長安富賈田甲、魚翁叔之屬交私。服虔說曰:「乾沒,射成敗也。」如淳曰:「得利為乾,失利為沒。」臣松之以虔直以乾沒為射成敗,而不說乾沒之義,於理猶為未暢。淳以得利為乾,又不可了。愚謂乾讀宜為乾燥之乾。蓋謂有所徼射,不計乾燥之與沈沒而為之。
嘏常論才性同異,鍾會集而論之。〔1〕嘉平末,賜爵關內侯。高貴鄉公即尊位,進封武卿亭侯。正元二年春,毌丘儉、文欽作亂。或以司馬景王不宜自行,可遣太尉孚往,惟嘏及王肅勸之。景王遂行。〔2〕以嘏守尚書僕射,俱東。儉、欽破敗,嘏有謀焉。及景王薨,嘏與司馬文王徑還洛陽,文王遂以輔政。語在鍾會傳。〔3〕會由是有自矜色,嘏戒之曰:「子志大其量,而勳業難為也,可不慎哉!」嘏以功進封陽鄉侯,增邑六百戶,并前千二百戶。是歲薨,時年四十七,追贈太常,諡曰元侯。〔4〕子祗嗣。咸熙中開建五等,以嘏著勳前朝,改封祗涇原子。〔5〕
- 〔1〕《傅子》曰:嘏既達治好正,而有清理識要,好論才性,原本精微,能及之。司隸校尉鍾會年甚少,嘏以明智交會。臣松之案:《傅子》前云嘏了夏侯之必敗,不與之交,而此云與鍾會善。愚以為夏侯玄以名重致患,釁由外至;鍾會以利動取敗,禍自己出。然則夏侯之危兆難睹,而鍾氏之敗形易照也。嘏若了夏侯之必危,而不見鍾會之將敗,則為識有所蔽,難以言通;若皆知其不終,而情有彼此,是為厚薄由于愛憎,奚豫於成敗哉?以愛憎為厚薄,又虧於雅體矣。《傅子》此論,非所以益嘏也。
- 〔2〕《漢晉春秋》曰:嘏固勸景王行,景王未從。嘏重言曰:「淮、楚兵勁,而儉等負力遠鬥,其鋒未易當也。若諸將戰有利鈍,大勢一失,則公事敗矣。」是時景王新割目瘤,創甚,聞嘏言,蹶然而起曰:「我請輿疾而東。」
- 〔3〕《世語》曰:景王疾甚,以朝政授傅嘏,嘏不敢受。及薨,嘏祕不發喪,以景王命召文王於許昌,領公軍焉。孫盛評曰:晉宣、景、文王之相魏也,權重相承,王業基矣。豈蕞爾傅嘏所宜閒廁?《世語》所云,斯不然矣。
- 〔4〕《傅子》曰:初,李豐與嘏同州,少有顯名,早歷大官,內外稱之,嘏又不善也。《謂同志》曰:「豐飾偽而多疑,矜小失而昧於權利,若處庸庸者可也,自任機事,遭明者必死。」豐後為中書令,與夏侯玄俱禍,卒如嘏言。嘏自少與冀州刺史斐徽、散騎常侍荀甝善,徽、甝早亡。又與鎮北將軍何曾、司空陳泰、尚書僕射荀顗、後將軍鍾毓並善,相與綜朝事,俱為名臣。
- 〔5〕《晉諸公贊》曰:祗字子莊,嘏少子也。晉永嘉中至司穴。祗子宣,字世弘。《世語》稱宣以公正知名,位至御史中丞。宣弟暢,字世道,祕書丞,沒在胡中。著《晉諸公贊》及晉公卿禮秩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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評曰:昔文帝、陳王以公子之尊,博好文采,同聲相應,才士並出,惟粲等六人最見名目。而粲特處常伯之官,興一代之制,然其沖虛德宇,未若徐幹之粹也。衛覬亦以多識典故,相時王之式。劉劭該覽學籍,文質周洽。劉廙以清鑒著,傅嘏用才達顯云。〔1〕
- 〔1〕臣松之以為傅嘏識量名輩,寔當時高流。而此評但云「用才達顯」,既於題目為拙,又不足以見嘏之美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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